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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可追


  每年的临终结,都有些惆怅而不知所措。其主要的因由是霍然而惊:时间过得太快了!
  过去每年也感到时间过得快,可是随年龄的增大,对时间的匆迫,更为敏感、更迫眉睫,虽然自己的年纪,套一句老话,也不过走到人生一半——四十郎当而已,但却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这里的“力”,除了指精力之外,还包含时间。
  每年伊始,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能够做到的或按时做到的并不多,我常常作奇想:如果每年时间长一些,设使不是三百六十五日,而是四百日,甚至多些,或许自己真有三头六臂,可以在三百六十五日内做够四百日的事情,那就太好了!
  这只是妄想而已,永远不能实现!饭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只能一桩桩、按部就班去完成。
  但,我绝不甘心。不甘是前一段时日以至到青少年的阶段,对时间太挥霍了、大不够珍视了,所以有时竟痴痴地想,如果生命再从头来过,我肯定会趁年富力强的时候,去学多一些、去做多一些!
  历史是不可能倒写,只有自己认命。而在这时候,也只有一句话顶派用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虽然这句话不无道理,但因前一段赤字太多,未来只能加双倍劲去抢回来!
  问题是出在往往拿不出“双倍劲”,这可能与年岁的增大有关,与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少年相比,就少了那份“气概”!
  有时对一些老年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年来香港参加“中国现代文学研讨会”的柯灵先生,他老人家已七十三岁了,但他还在计划写一部《上海一百年》的长篇历史小说,问他字数多少?他说约一百万字!我直听到目瞪口呆、耳鼓嗡嗡作响。但他很有信心地说,他已写了四十万字的提纲,他返上海之后,什么事情也不干,就专写这个长篇。
  有一年见到从美国过港返大陆的丁玲老大姐,她老人家当时已七十八岁,还患有乳癌加糖尿病,但她对我说,她写的长篇小说《在严寒的日子里》已写了二十万字,大约还有二十万字,她准备返去后拼力把它完成。
  有一年,艾青先生夫人高瑛曾来信,患冠心病、视力不好的艾老大哥,躲在一个冷静的地方,正在奋力完成他的小说《沙漠在退却》。……
  在这些可钦可敬可佩的老人家面前,四十郎当的小辈如我,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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