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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楚辞九歌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高原上有个孤立又直矗的山峰。山下附近一带都没有人家田亩。因为山上是神灵降落的地方,这一带自古即属于神灵的禁域。不但林木不准砍伐、鸟兽不得猎狩;不是有神职的人,平时都不可随意登山。放牛,放羊的小孩子们,不需大人管束,自己就不想到山上去玩。成群结伴在田野玩耍的小孩们,或是钓鱼,或是捉青蛙,或是偷鸟卵的,不等走近了山脚的密林,就连说笑的声音都减低了,只是小声儿轻悄悄地,玩了一会儿就转向来路回去,连这森森的古树林的边缘都不挨一下。 四散在高原的城镇、村落,以山峰为中心,远远地一个又一个,展到天边看不见的地方去。再远,就不是高原山地的王国了。高原下都是什么样的地方,住着什么样的人民,穿什么样的服饰,说什么样的方言,这山国的人都不大清楚,也不大介意。 这山峰像是一个光明的火炬;在天未明之前太阳先照在它峰顶上。在四野都昏暗之后,夕阳最后的馀晖还红红地映在石山岭上不舍得就离去。 就在山脚森林之外隔了原野、溪流,有一个村庄。它比所有别的村庄都要靠得山近。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这是自古相传从未间断的神职子孙的村庄。这座山由他们世代看守、照应,就像是庄丁、家人,伏侍庄主一样。 这村庄的居民虽然世代都是神职子孙,也并不都是能与时时往来山巅的神灵通音问,传旨意的。这种职务因为实在太重要了,只能由天生来最有性灵、最有资质的人来作。这种天赋要经过多少次的考验才能证实,才能显异。门户的高低,家财的贫富,都不相干。有的人天生就懂得神灵的言语,别的人连有没有神降临在山上都感觉不出来。有的小孩子还没有懂人事,先懂神灵的事。有的人,作了半生供奉神职的事,忽然一天再也听不见神灵向他说话了!也有人衰老龙锺,眼也花了,耳也聋了,神灵的旨意偏是他听得清,甚至还偶尔能看见极难得的神灵显示的圣像! 这圣像看见过的人从来没有敢说出来是什么样子的。自古以来也从来没有人敢问。 这一天傍晚神职村人,老老少少,许许多多都聚齐在村外,灼急地望着这巨石山峰。这天清晨,村子里凡是有点灵气的人都由全村人民共同举荐出来,集体到神山上去祷告。现在这二、三十个人已经去了整整一天了,还不见回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下去了。各处都已开始昏暗,只有半山以上的大石还在夕阳里明亮。大石中间的隙缝显得墨一般黑,直上直下的许多由阴影形成的线条更叫这奇峰出落得特别险峻。 在村外遥望的人彼此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看看山巅,又彼此看看。小孩子们也都很规矩安静。鸡也不乱飞,狗也不叫。 在一旁小声谈话的是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这是惟一出声儿的几个人。她们的命运把她们与自己同村的亲友及家人给分开了。她们絮絮地说话,又像是彼此诉苦,又像是彼此安慰。 “他们同来了!他们回来了!” 忽然,好几个人一同在石山上看见了一两个移动的人影,便一同喊。登时,这村外人群便热闹、激动起来。他们又用手指指点点,又跑来跑去找亲近的人谈话。 慢慢地山上看得见的人数便增多起来,一条长线像是蚂蚁一样顺丁石隙往山下爬,先下到半山的已经进入黑影里看不见了,后面的还继续不断地在山上出现,加入行列。看的人已不十分专神向山上望了,有人已经开始往山边走,去迎接祈祷的人们回来。 方才不停地说话的年轻女孩子们呢?她们此刻反倒一声也不响了。她们也不去迎接,也不向任何人打招呼,只自己聚在一起,紧紧地站成一团,动也不动。 山上的人回到村外时天色早已全黑了。想得周到的村人有好几个早已回村去点了些火把,拿到村前来照明。村子里有地位的人,就围着回来的人听他们报告。他们又听、又商议、又时时往这一群女孩子看一眼。其他的人心上虽然也一样地着急。但是都很知礼地不挤上去听。 他们这样又已在村外聚集了很久,大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都有一点不安起来。 这时又有一只火把从村里出来。走近了,可以看出举着火把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火把的光亮里,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眼睛也又黑又亮。她的脸更是被火烤得红扑扑地。 那些商议大事的人们你推我,我推你,都向这边看,又看又回过头去聚议。忽然他们一起开始向这女孩这边走过来。 人群就都闪开,让出路来。拿了火把的女孩就站住不走了,只拿了火把向大家看。大家也自她身边让开。她就孤立在一大圈重重围绕的人群中了。她在黑夜中,优美地持着一个熊熊的火炬,就像一个女神一样。 选一个童贞女孩奉献给山上神灵的这件事,不但神职村民个个熟悉,这山国的人都认为是理之当然的事。女孩子们自小就由父母教导要注意自己容貌,要养成清洁的习惯,否则就不会选为神灵的新娘。她们又要学优雅的举止和谈吐,用眼睛一看,启嘴唇一笑,都要有情致,有分寸;否则即使入选,献上了,神灵也未必收留。 女孩子们人人希望被选去作灵妻,可是并不清楚被献到山上之后都是什么情景。她们希望被选是因为被选之后人人都来庆贺、都来夸奖。全村喜气洋洋裹,自己是这盛典的中心,热闹场面的焦点。从远近多少城市村庄送来的最好的绸缎、最好的裁缝,就来为自己作里里外外的新衣裳。最珍贵的脂粉,最美的妇女,就来帮忙,指导美容。女伴们就一天一天地被自己比下去了。自己也真的一天一天地光彩起来,美貌起来。她就又心上盛不下这一份兴奋同高兴,也盛不下这一份孤单同哀愁。 作凡人的妻子她们懂得。出嫁时也是一团喜气、一场热闹。作神灵的妻子想也必是一样罢? 执了火炬,最后出村来的女孩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聪明,她的教养好,她自己又肯用心。她从来不梦想作神灵的妻子,也还没有想到要作任何凡人的妻子。今晚看样子恐怕自己已被选为神灵的新娘了,她忽然有了一种从来未经验过的恐惧。 村中首领人物们走近她之后,先向她说话,然后再向大家宣布,这一次要奉献的新娘已选定了!这次不是他们选的!是神灵自己指定的! 神灵指定要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执着一个火把的女孩! 她自己怎么想呢?新衣裳?父母家门的荣耀?自己作新娘?忽然都不是了!她心中那些缤纷的彩色,各种热闹的声音,忽然都变得很模糊。眼前只是灰黯的一片纷乱不停的影子;这里面有自己的父母、亲朋、村人、田野,但是一切都只是零碎的影子,一切都不清楚。 清清楚楚的只是一件事,就是她自己被送上山去,被留在山上的可怕的命运。她想不出神灵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神灵要怎样待她。 “会不会不收我呢?”她想。 “不收就怎么办呢?收不收怎么知道?过去不收的女孩子们,就都是什么下落?怎么只有送上山去作灵妻的;从来没有再接下山来改嫁给人的?这种事从来没有人说起!”她又想。 她身边的热闹场面她完全没心注意。她的父母来偎着她,女伴们簇拥着她,全村的人排长队都把她当女神似的送回家。这以后,就要忙着按了古老的仪节,用一个多月的时光来准备她出嫁的事了。 “怎么就知道奉献上去的女孩,就要做新娘呢?这也许就是大家都那么顺着说的谎话罢?女孩就像是别的祭品一样,像鸡、像鸭、像猪、像牛羊! “神灵就把我们拿起来,大把地抓了吃!神灵有手吗?还是他伸出来的是大爪子?手臂上都是毛?混身都是又粗、又刺人的毛? “手也好,爪子也好,反正他就把我们都吃个精光,连半根骨头都不剩下?”她想。 祭神的这一天到了。清早天还没有亮,各地来的人、马、车辆已经嘈杂得全村内外没有一片安静的地方了。香火大把、大把地已经烧了好几天,地上一堆、一堆的香灰都积得多高,像小土坟一样。送行的仪仗由哪个城市来的都有。祈福祷告的人成群地在香火里合掌低头,开了眼,定着神,呜噜呜噜地不停地说。都要藉了这一个女孩的牺牲来求他们自己的心愿,希望得到神灵的恩典。 女孩一夜也没有睡好,这么早就又给叫起来了。来帮忙的许多妇女们早已预备好了一切衣服、首饰,点了许多明亮的灯火来帮她梳洗。她们做这种事,就如做家事一样,十分顺手,十分熟悉。庭院屋子处处整洁,应用的东西都早就准备得停当。可是今天做这样家事就又与平时不同。房内服侍梳装,院里清扫,下厨房去烧火、烧茶、作饭,都穿着新衣裳。匆匆走来走去就都刷、刷地响。 四、五个壮大的妇人来给女孩洗澡。女孩还来不及喊水太热,就被她们一下给按到大木盆里去了。大家就像洗一个婴儿一样,翻过来,扳过去,刷洗得干干净净,皮都好像被搓去了一层。 女孩混身烫得通红,带着水,又叫她们从澡盆里给拉起来,一个人架起一只手臂,第三个就用乾布给擦。前前后后都擦干了。她刚以为可以放开她了,一个特别力气大的女人,伸过一只壮健的手臂一把又捉定了她,另一只大手就给她擦香粉。她觉得有点像母亲腌鸡时,大把大把地往拔净了毛的鹅身上搓盐。自己就是母亲手裹紧抓看的一只小鸡。她正想着,一只脚又早被那妇人捉住,把她倒着提了起来,身子几乎都离了地,在两腿中间也上了许多粉。多馀的粉落在她脸上,呛得她出不了气。 这些善良的农妇们作事就是这么利落,这么快。 她们依了古礼,给女孩梳了头,戴了首饰,穿了七层长裙子。这时天才亮。坐在镜子前面,女孩看自己装束好了的样子也不悲哀,也不欢喜。她觉得这些衣裳,这些珠宝都与自己无干。她觉得这些有经验的成年人,连自己的父母在内,都不及自己懂得神灵。她看了镜中自己睡眠不足的脸,被脂粉遮住,自己年轻美好的肢体为层层的衣裙裹住。她心上想:“若是神灵不收我,怎能怨他?只能怨中间的这几层脂粉,衣服,同这古老的祭礼,把自己劳顿得半死!” 她又想:“还要怨把自己与神灵隔开的这几层人!在自己与最亲近的父母之间,先夹入了这些懂得祭神规矩的妇人们。自己的母亲连帮忙都插不进手来!然后在自己与神灵之间又先夹入了自己的父母亲,再加上这些妇人,门外的仪仗,各地的代表,传神灵旨意的神职!到底是你们大家去嫁给他呀?还是我嫁给他?” 女孩家门还没有开以前,话已先传出去,说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大门打开时外面人群争着来看,就看见在大门里正中端坐着扮得整整齐齐的新娘。他们就都抢着摆上供桌,又烧香,又礼拜,又祈祷,希望灵妻来日善视他们。这样足足闹到快要正午。 正午时,关上门休息。门外也都清理出街道,送行的仪仗也都排好了次序。再开门时,女孩已被放在一乘轻便的小轿椅上。四个妇人把她抬到门外,撤去轿竿,连轿椅一齐送进门外准备好了的大轿子里,才由许多男人抬起上路。一路上,路边都有供桌,几乎一直排到山脚下,森林的边缘。 在这里,祭品、酒食,都已陈列起来,摆得好不热闹。不久,来送的人,就要在这里把撤下的供品大吃一顿。供在这里的酒食是为了吃的。这庆祝的神筵要足足吃大半天直到夜深。 供神的活鸡、活鸭,要由人提了。跟着祭祀用的猪、牛、羊,走进森林,另有地方上供。 神职们在入森林以前也把女孩子从大轿子里请出来。四个轿夫重新把轿椅的杆子穿好。再抬起她走。大家连服侍她的妇女一齐这才进入森林。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他们了。 许久,许久,抬轿子的男人,许多管事的人,一部分妇女,都跟了空轿椅回来了。在他们后面几个司祭祀的神职人员也回来了。大家就知道在林子那边祭告的仪式已经完毕。她们已把神灵的新娘送到半山腰,现在是出几个贴身的妇女陪她爬到山顶去。 最后,这几个妇女终于下山回来了。这时天色已黑,森林外的酒筵,加上祭神的音乐、舞蹈,已经比过年都热闹了。他们一直庆祝,宴乐到夜半。小孩子们及吃醉了的人们早已横七竖八睡了一地。 这些人声,锣鼓的声音,也不知道独自留在山岭上的女孩听得见,听不见? 自从被选为灵妻以来,这女孩的心理一直在成长、演变。准备了一个多月,她自己慢慢地也以为真是要上山去做神灵的妻子去。这与做高原人的妻子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居住的地方又高了一点而已。 入了森林,到了山根下举行第二次祭典的时候,她看见管事的人们把祭神的动物用绳索栓在一排穿有绳孔的大石上时,才又有些疑虑。大石的数目,排列的形势就如庙里的供桌一样。她看见带来的上供生畜,正合石头的数目,心上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她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如这些生畜一样,已经被安排好了。她也如这些动物一样,活生生地被供上,没有人向她解说。她猛地里想起一件心事,就忙用眼四下里寻找: “这些大石块附近还真是半根骨头也没有剩下!” 到了石山顶上的时候,女孩因为爬山运用了体力,就感觉到有一种适意的疲倦。她就像是由年长的女眷带了游山的女孩,脚步又轻捷,心境又好奇,留连在山上直是玩不够,真不想回去。那些像是她的姑妈,她的舅母的妇人们不但不必担心她会逃走,如果她真要脱逃,她们也休想追得上。 山顶中央,真如她想像的一样,有一块又大、又平滑、又花色红润的大石。她为这石头美丽的光泽所炫住,不禁被吸引了,静静地,又崇礼地走向前去。 这浑厚的石床有半人高,女孩爬了上去,在这有一间屋子大的平面中央有四个穿绳的石孔。她知道这是她手、足要被缚住的地方了,就虔诚地平躺下来,伸出手足直到石孔的地方。 她就像是一个作游戏的小女孩,她心爱这游戏极了。心上喜欢极了。 她只极轻微、极轻微地有一点害怕她柔嫩的皮肤会被那粗麻索磨破。 那几个妇人心上就疼爱这个有教养的姑娘极了。觉得她真不辜负她们的教养。她们就把女孩的手足紧紧缚在石上,她们用来缚她的是柔软彩色的丝绸,不是繁生畜的麻索。 女孩被伸平在石上,想欠身起来谢谢她们都不能,只能口中有礼貌地向她们道了辛劳。她仰着的脸,正对着青天,在眼角上看见这四位妇人善意疼爱的脸。她们告别走开后,她就看不见她们了,只觉得她们临下石的时候,还为她拉了拉裙子,把衣服给她理理平整。 她自己呢,正舒适地想休息一下。她爬山以来已经暖热的肢体正喜欢在这坪石上摊开,吹吹风凉。身体的微劳,正足缓和她心上未能完全排遣得尽的疑惧。 这样,天就不觉慢慢凉了下来,也暗了下来。这个在山上作游戏,不想回家的小女孩忽然想家起来,忽然想下山回去。她对自己说:“我要回家了!我要我的妈妈!” “我已经玩够了!” 这时,她才明白这不是小孩的游戏,这是真情。这时她才真知道她的手足四肢都被栓得紧紧地。栓的规矩都是古老相传,早先安排好了的。 天色向晚尚未全黑的时候,起了一阵一阵的微风。微风带来的寒气,诱引起了她的恐惧心理。她一层一层的衣服都抵御不了这冷空气的侵袭。她皮肤也紧张起来,心也跳动得快了,手心冰冷,又出冷汗。 她想把手挣出来,但是半毫也挣不松。若是栓她也用的是粗麻绳,她定会挣扎得手脚都出血。 她并不是怕什么。若是神灵来活生生地吃她,她就是没有缚住,难道还真跑得脱?她只是要有自由,要手足听自己使用。她要能坐起身来,站起身来,听听四周有什么动静,看看有什么事物在向她靠拢过来。 但是她只能平躺在那大石床上。 风又紧了一点,渐渐又来上了些微雨。雨水慢慢浸润了她的脸。她的脂粉开始冲流,又叫她脸皮上痒痒地难受。又叫她心上难堪那零乱了的面颜。但是她不能用手去抹。 风又轻狂了些。先是几次掀动了她的衣衣裳,后来索性一层又一层揭开她的七层裙子。她本来还想挣扎着看看这是一阵什么风。后来知道手既不自由,什么衣服自己也维护、整理不了,便只有羞得把双眼紧紧闭上。 风就索性威武啸号了起来,山上砂石都因之飞舞,连这巨大坪石都震动了。她的衣服如疾走的战场上的旌旗,为风拍击,条条碎破,然后一丝儿又一丝儿地吹走了。她的美丽的双眼就闭得更紧了。 这时先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把她的脂粉完全洗去,从上额到鬓边,从眼皮到眼角,从鼻端到两颊,从嘴唇到颈下,不断地流。大雨又把她全身都浸润个透。她身下石上也积了水,这里的雨水就因她年轻健康的身体而温暖。她感觉风也不冷了,雨也不凉了。她脂滑玉润的皮肤上的水珠也都是亮晶晶地带了愉快,又微温的光泽了罢?但是她更不敢睁开眼睛来看。只敢在紧闭了的眼睛里眷恋地抚爱这想像的情景。 忽然,她被什么东西触着了。这也不是风,这也不是雨。她全身已经敏感过度了的皮肤,处处起了反应,因之她无法知道触着她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碰到的是她身上什么地方。她只觉得全身都刺痛,所有皮肤的毛孔都有锐利的黄金做的精致的绣花针无情又杂乱地钻刺进来。她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要挣脱,忽然发现她手足原已是自由的了!缚了自己手足的丝绸带子也早已同衣裙一起为风吹走了!她就舒出手臂把神灵贴身紧紧抱住o 这样,又好久,好久。 等到她气息平定了,她才想起这整个时光都是紧闭看双眼。她就要微微闪开眼来看看她自己眷爱的神灵。但是她睁不开眼来!她的眼皮在这紧紧闭看的一段兴奋的时间里已经长在一起了。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也不恐惧,也不失望,也不好奇,因为她感到整个、完美的满足。这个从前很有自己看法的女孩,从此宁愿借用她恋爱的神灵的眼睛来看她的新世界。他的看法,就是她的看法。他的想法,也就是她的想法。 拥抱着她的神灵已经感觉到了,就轻轻地把她带起来,在夜空中飞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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