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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突然心血来潮，问我：“妈妈，假如你有一百元意外收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大概是我生活中太少意外收入了，像什么奖呀，摸彩呀，抽签呀！从来轮不到我，而且一百元，不大不小的，我要做什么？想了想，我说： “一百元也不够回台湾或去欧洲的旅费，我看，我就带你们一起去吃一顿算了。” “不，不能，你一定要为自己做一件事，买一件东西或什么的。”儿子是个方头人，一定就事论事的，“出去吃饭、旅行不是为你自己，我说的是真的为你自己，你想了很久想做或想要的事。”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真正用心思索，“我想了很久的事”，“想了很久想要的东西？”竟然想不出，是生活中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了？还是一百元太小已经买不到想要的？抑或是，根本就已没有了梦？失去了梦想的情怀？ 我突然有点恍然，小时候，一块糖，一本好书，一场电影，甚至一件新衣服，都是令我满心愉悦的期待，而今呢！糖是仍然爱吃的，尤其是巧克力糖，但是怕“中年发福”呀！好书，仍然是喜爱的，但是家中书房里堆了一墙的好书，还无时间一本本欣赏呢！电影仍是常看，但用不着等到有一百元的意外收入，而是在忙得想发疯，或累得不想做任何事时的避难所。新衣服，或时兴衣服，我一向追不到潮流，早就失去兴趣了，反而是每次上街购物，不是给向横长的老爷添衣，就是给向上抽长的儿子买裤子，我，我到哪里去了？十几年下来，春去秋来，日月如梭，连自己的喜爱也不知道了。 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想拥有什么？安定的生活，有时也是阻止思想、妨碍创造力的因素呢！ 儿子看我想得那么辛苦，大出意料：“算了，妈妈，你不用再花脑筋了，我要是有一百元意外之财，我有一百样东西可以买，一千件事情想做，你怎么会一件也没为自己想过呢？”他大惑不解地说着，要走开了。 我想，这就是十四岁和四十岁的差别吧！十四岁有想像力，四十岁呢，却全是生活的压力，全是想着一家人的起居。 “哦，我想起来了，”我叫住儿子，“我如果有一百元意外收入，我要把自己藏起来，三天三夜不理人间烟火。” “不理人间烟火？”儿子的国语程度不够好，听不懂了。 “就是有人做饭给我吃，帮我洗衣，拖地，也不必接电话，付帐单，还要……” “那简单。”儿子说：“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做什么呢？三天三夜不理人？” “我，编故事，写小说，做白日梦呀！”想想三天不入世的生活，顶美的，原来，我也有梦，只是不敢奢想。 “那多无聊，一点也不令人兴奋。”儿子话才说完，电话铃响了。 “妈妈！爸爸打电话回来问晚上吃什么？他想带一个外州来的客人回来吃晚饭。”小儿子递过来听筒。 “我刚刚拿了一百元意外收入，你带你的客人在外面吃饭吧；家里没什么好菜。”我对着电话大声说着，可以想象他的一脸迷糊：“今天没有做饭的心情，只有做梦的雅兴。” 挂上电话，我跟儿子们说：“爸爸不回来吃饭，我们也出去吃麦当奴吧！” 生活，虽然想尽办法套住我们，但是我们也有办法从空隙中溜出来的，偶尔的不按理出牌，偶尔的不理人情世故，也是一种恶作剧的快乐。 “其实何必要有一百元意外收入，生活是死的，脑子是活的，我只要每天去创造一点生活的情趣就是，怕的是，创造力的老化而已。” 儿子们已不理会我的喃喃自语，一心在想着牛肉饼要吃几个，饮料要喝什么的念头上去了。 “原来，想了半天，你还是最想带我们出来吃东西。”儿子恍然大悟，牛肉饼吃下去仍是有用。 “原来，我最想讨好的还是你们，因为你们最爱吃牛肉饼嘛！” “我们有时也爱吃妈妈做的菜。”小儿子赶快拍马屁。 “有时爱吃就够了，你们要天天爱吃妈妈的菜，不把我累死才怪。”我装得又宽容、又了解地对他们说。 “谢谢妈妈。”多懂事的孩子，我又自我得意的落入了圈套，这种满足，岂能用斗量车载相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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