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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高的确是商界奇材。他自从接管泛亚保险公司之后,短短二十年,已经把它的总资产从几千万元增加到整百亿元,而且分行遍布东南亚各国。 李一高自任这个保险集团的董事主席兼新加坡总行的总裁。要管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机构,没有日理万机的才干是无法胜任的。他整日东奔西跑,南飞北飞,早晨开会,下午讨论,晚上宴客,忙得不可开交。 如此干劲,二十年如一日,李一高把泛亚保险集团的业务,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虽说已经年届五十余,李一高仍然精神奕奕,红光满面。除了血压高,需要特别注意之外,什么病痛都跟他无缘。他又个子高大壮健,难怪下属对他,望而生畏。 李一高最引人注目的个性,就是恃才(财)傲物,具有“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我”的心态。他常说:“万一我生病或死了,有谁可以顶替我?整个保险集团很快就会瓦解的!” 李一高所以具有这种心态,一方面由于数十年来事事顺利,很有一种“胜者为王”的下意识,另一方面似乎是父亲的遗传。想当年,他父亲李老伯是纽顿小贩中心著名的鱼圆馃条小贩,他亲手捏制的鱼圆,又韧又滑又有弹性,任何人只要把他的鱼圆往桌上一掷,鱼圆足足可以弹高三呎,传为民间佳话,外国旅客看了,更是喷啧称奇。 更重要的是,李老伯是纽顿小贩协会的会长,财雄“望重”,每次只要他一开口,就可以把小贩们个别的纷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且,在他领导之下,协会财库丰满,“年年有鱼”,他还特别被委任为纽顿区公民咨询委员会的主席。 李老伯什么都好,就是爱把自己看得过重,以为“纽顿区不能没有我!”他常常对人说:“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我的鱼圆馃条摊怎么办?小贩协会的会务怎么办?公民咨询委员会又怎么办?我看不出有任何人可以顶替我!” 后来,李老伯福寿全归了。他的妻子继续售卖鱼圆馃条。虽然她制造的鱼圆弹不上三呎高,但是鱼味较重,另有特色。鱼圆馃条摊照样宾客如云。小贩协会会长一职,另由一位少壮派的“列记海鲜”摊东主接任。公民咨询委员会嘛,也有了适当的继承人选。纽顿区生活照常,游客络绎不绝。 一年后,再也没有几个人记得李老伯了。可是李老伯那种“纽顿区不能没有我”的特性,却在大儿子李一高的血液中循环流转。 在李一高心目中,人们逐渐淡忘父亲,是可以理解的。父亲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贩呀!可是自己呢?自己可就大不相同了。是一个大保险集团的首脑啊,这个集团又完全是因为自己管理有方才飞跃发展的。其实,这个集团间接增添了国家的繁荣。除了他李一高,谁有这分能耐呢? 那天晚上,洋楼外暑热异常。李一高躺在他那间有空调的,极端豪华舒适的卧房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赫然成为美国总统,住在白宫,妻子也飘然成了美国第一夫人。哇,不得了,他成了美国历来最有雄才大略的总统!美利坚是世界上最富最强的国度,她可以轻易征服太空。作为总统,李一高可以乘坐空军一号邀游世界七大奇观,机内装有全套最新式的电讯配备和导弹。印支半岛有骚乱,他下令三军前去把骚乱份子歼灭;伊朗行为损及美国利益,他下令第七舰队前往示威,把他们的军机、民航机一架架射落;苏联运载核子武器到邻国古巴安装,他下令这个超级强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核武器拆掉,运回本土……啊,美国总统,万王之王!他统治了宇宙! “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能干,更能治理美国,统御世界的吗?”李一高总统的体内,奔流着父亲留传的血液! 朦胧中,他乘着开蓬汽车在南北大道上缓行,频频向站在两旁的人民挥手示意,以报答他们的热烈欢呼。 忽然,人群中射来一颗子弹,疾如闪电,击中李一高总统的太阳穴。一声惨呼,他倒下了,浴身血泊中,群众惊喊尖叫…… 模糊中,第二天,副总统宣布继任美国代总统。一切按部就班,美国仍然是世界第一,地球照样继续旋转…… 1989年3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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